吃糕那些事
吕兴业
江南人爱吃米饭,北方人以面食为主。源于地舆气候条件所限,“不养桑蚕不种麻”的塞外区域不宜种水稻,小麦产值又低,自古靠天吃饭,以栽培广种薄收的小杂粮为主。白米嘛,大多数人见都没见过;仅有的少数白面,那是过期过节包个饺子、蒸个花馍,上祭敬供的稀缺奢华品。庄户人家日子都是因地制宜、有啥吃啥。加之曩昔老百姓糠菜半年粮,要尽或许做到杂粮和着菜蔬一同吃,到达柔软、顺口和量多的一致,养成了山上以莜面、川下以“糕”为主食的单一日子习性。
咱们土生土长的雁北人,大都爱吃糕, 传统的一说吃“糕”,咱们想到的一定是黄糕、炸油糕,还有炖肉、拌凉菜,这是比较高级奢华的日子水平。而实际上爱吃糕的人更爱茹素糕,而酷爱吃糕的则莫过于山阴人。糕一般是用黍子面做的, 曩昔山阴人一般家庭吃糕是舍不得去掉黍壳皮的。连黍壳皮的糕叫黍子糕,也叫“毛糕”。做出来灰麻麻的,吃在嘴里轻轻有些划喉咙。只要光景好的家庭吃糕才去皮,叫黄糕。黄糕再包了豆沙馅或菜馅用油炸了便是家喻户晓的炸油糕。一般人家过期过节才舍得吃顿黄糕、乃至油炸糕,平常肯定舍不得这么奢华的吃。
山阴人做糕吃糕,做出了精密,吃出了精美。做糕的主资料是“糕面”即黍子面,但玉米面、高粱面还有软谷面都可以做出糕来。一般用纯糕面做糕,运用冷水和面,面不能和软了,搓搽成干块垒就行。假如要用玉米面或高粱面做糕,则得先用开水把面泼烫了,再增加若干糕面,也要搓搽成块垒才行,至于软硬,全凭经历掌控。
正儿八经做糕的糕面是要“淘”的。便是把碾过黍子皮的“黄米”用水淘洗一下,去掉浮糠,捞出晾到半干再去或碾或磨,细萝备用。居家的炊妇做起糕来技能熟练、头序整齐,一切都井井有序、有条有理。搓搽好的糕面“散子”顺次上笼一层一层的蒸,要熟一层再往上撒一层,
不能一下全入笼,否则就夹生熟不了。遇有大的事宴局面,那蒸糕的大笼是不盖笼蒸的,厨师不停地往上增加搓搽好的糕面,热火朝天、蔚为壮观。糕蒸熟今后, 搋糕便是擅长的绝活了。
搋糕时要 “抓住时机”,冷了不可、凉了发硬发僵就欠好搋了。蒸好的糕倒入一个大瓦盆,再舀一瓢凉水置旁,开端操作。玩转大块滚热的糕,需双手动作, 趁热打铁,要一边搋,一边蘸凉水给手降温,两手有节奏地糅合抟转,动作简练明快,姿势高雅洒脱。几下子翻转之后,待圆圆的糕成形后,再在糕上面倒少许胡麻油搓摸开来,一块圆润晶莹、热火朝天、还泛着小小油泡的糕就做好了。我喜欢吃糕,但一向不擅搋糕,主要是怕棘手哈。
山阴的糕闻名遐迩,特色便是很有“筋道”。终究有多“筋道”呢?据说有一次, 一个主妇在炕边搋好糕后一不留神,家里的狗从她的腋下探起头叼住一口糕就跑,眼看跑出门外。妇人急中生智,随手操起一把菜刀砍了下去……
别以为这妇人拿刀砍了狗,那才不会呢,狗但是家庭不可或缺的宝物。咱们知道,乡村的水瓮都在门后,往往瓮上搁一个切菜板,菜刀也往往在菜板上放着。这妇人便是回身抄起菜板上的菜刀,把被狗叼出的糕衬着门槛拦腰砍断。结果是除了让狗叼走的一条条外,砍断的大片糕又很快缩回糕盆里了。你说这糕筋道不筋道?
说完做糕,咱再来说说吃糕。乡村人吃糕没考究,一般吃糕都是素糕,或“毛糕”或黄糕,有时也会吃“搅拿糕”(便是用高粱面、玉米面、荞面、莜面等小杂粮,其间的一种或几种混合,在开水锅里现搅现吃的软糕)。除非过期过节偶然吃顿油炸糕。茹素糕有肉有菜当然好,条件差的没肉没菜照样吃的香。一天三顿,简直顿顿有糕。一般正午正餐蒸一大锅糕, 佐以大烩菜,迟早则是稀饭或糊糊锅里煮进几块山药(马铃薯)蛋,再泡几片糕, 叫做“干硬的”。挟些腌咸菜,厾烂几块山药蛋,调上油炸辣椒,捞出糕片片蘸着吃完后,再喝上一碗稀饭糊糊,便是一顿美餐。不过一早一晚“干硬的”一般是给“受苦人”(家里的男劳力)吃的,妇女孩子都只能等男丁吃完,靠后享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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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小吃糕,怎吃都行,有吃糕的底子“奶功”。平常在家吃糕自不必说, 五六年级到县城“跑校”念高小,离家八九里,正午不回家,带的干粮也绝大多数都是糕。用一块小笼布包一块糕、几片山药, 会集放在校园伙房的一个大笼屉上代热。正午放学后和同村的、邻村的同学在教室喝白水、就腌菜吃干粮聚餐。下午放学后回家,顾不上劳累,先找到糕盆,铲一片还没冷透、软软的糕,拔两根小葱,或去宅院里揭开母亲晒的大酱缸,抹一些大黄酱,三口两口就饥不择食吃完,压压饥就去挑菜割草了。后来回村参与生产队劳作,还享用过在地里吃送饭的侥幸。夏秋季节,天麻麻亮就上班到地里干活, 生产队留一人在村里给咱们伙儿送早饭。早饭时辰,上班的各家将饭罐子送出来, 或红或黑的瓦罐会集后,由送饭的人别离逐个挂在扁担上,用肩挑起送到地里,饥不择食的社员们围坐开食。饭食也底子一个样,一罐稀饭或糊糊里面泡着几片糕,罐子口上一个大碗再扣一个小碗或小碟,装些各家不同色彩的腌菜。
山阴人有句老话说,“坐朝廷不便是吃个肉泡糕”。有“炖肉泡糕”,是寻常老百姓以为最夸姣、最满意、当皇帝的日子,也是庄户人最夸姣的神往神往。当然吃糕要有好的配餐配菜就更好了,实际上老百姓吃糕哪能常有炖肉,最一般的是有碗油水不多的大烩菜。能在街面上买一碗红油灿灿的羊杂各(山阴人叫“喝油”)泡糕,等于现在上了五星级酒店, 也就相当于坐朝廷了。在蔬菜缺少的时分, 炒上个把掺和稀软的鸡蛋蘸糕佐食,用羊尾巴等荤油炝些大黄酱,煮些干菜做成肉汤(俗称酱盐水)蘸糕,便是很不错的了。也有用豆面蘸糕的,便是把豆面谐和成有滋有味的汤面,面少汤多,用以蘸糕。至于直接用腌菜、苦菜蘸糕的,就再遍及不过了。像咱们切一片糕抹点黄酱、糖饧(甜菜熬出的),或就根小葱干吃, 都不稀罕。
吃糕也有两种吃法比较奇葩。一是“蘸豆面饼”。咱们小时分吃过的。在糕刚刚搋出,趁着热软裁一片在手,粘上炒好的熟豆面粉,折回来再沾上一层面, 重复折叠数次,自制成手抓“千层饼”干吃。那一般是小儿们的玩法,至今想起还香味十足。二是“鸡子儿碰糕”,这和炒鸡蛋蘸糕不同,是真实的“碰”。咱们原单位食堂有位曹姓大师傅,阳高人氏,大个消瘦,手臂干瘦脖子长。此人搋糕时底子不怕烫,一大笼糕上案,他的手在凉水中略一蘸巴,干脆利落,搋的糕块乒乓作响,瘦干的小臂也简直全插进糕块里。搞定之后,教师傅不论不顾他人,裁下碗大一块热糕,切开早已准备好的一颗蛋黄油灿灿、蛋清嫩软软的咸鸡蛋,揪鸡蛋巨细一片糕在咸鸡蛋上“碰”一下一口吞下, 那糕块在他细长的脖子皮下明晰地滑下, 犹如填鸭一般,看得咱们呆若木鸡。眨眼功夫,糕完蛋净,舀点菜汤喝碗水,饭毕。像“鸡子儿碰糕”这般吃法我后来也见过, 但都没有老曹师傅吃的那个精彩。
说这吃糕,也是有规矩的。不论哪种吃法,就两字:不嚼,真实的囫囵吞枣。摄生经忽悠说道的吃饭要“细嚼慢咽”底子就不适合吃糕,那样吃糕无异于嚼泥。我有一位教师,皇城根儿长大,见过国宴大局面,便是不会吃糕。某年月咱们下乡, 正午吃派饭,乡民热心款待,烩菜黄糕。没想到咱们这位师长自饭后,整整一下午坐立不安,一个劲地捣脊背,硬说糕粘在他的背上下不来,难过。
现在条件好了,巨细饭馆都不愁吃不到糕。特别是布衣光临的粗粮馆,炸油糕、黄糕、“毛糕”、搅拿糕等等,做法精密, 包罗万象。乃至还有专门招引糕民解馋的“羊杂泡糕馆”。但无论如何,我总是忘不了小时分那没肉没菜照样吃的香的“毛糕”黍子糕。
来历:《桑干河》(山阴文联)
吕兴业,山阴县刘家岭村人,一九五零年出世。当过教师,入职过企业,现退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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