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临朐印记】安淑华乐乐

乐乐

图文 | 安淑华

乐乐，是我家的一条小狗。

孩子们都如母亲所愿：墨守成规，上学，工作，成婚，生子。虽都没混出什么傲骄的大名堂，光宗耀祖，但也都在爸爸妈妈的勉励下辛勤工作，衣食沉着。跟着外甥们、孙子孙女们的到来，子女们繁忙起来，回老家的次数逐渐少了，仍住在村庄老家的爸爸妈妈难免孑立孤寂。这时分，乐乐来了。

其实，在乐乐之前，我家养过一条狗，我叫不上什么种类。它体魄巨大，性情凶狠，整天用一根粗铁链拴着。一有人来，它就狂吠不止，不管亲疏，天公地道，扯得铁链哗哗响。每次回家，走到门口，虽然知道它被拴着，仍不由得惶惶不安，小心谨慎，总忧虑一不小心它就会挣断铁链扑上来。

后来，老家盖新房，爸爸妈妈搬进新居，那条狗的下落我不清楚。

乐乐刚来的时分，我对它根本没什么感觉。仅仅凭它的颜值，也还招人喜爱：黑脸庞，短鼻子，圆溜溜的黑眼睛，水汪汪的，全身上下是黄白两色相间的皮裘。它体魄娇小，一向长不大。由于节省了一辈子的爸爸妈妈，不肯养条大狗费粮食，特别要了长不大的它，饭量小。

乐乐在我家日子过得很润泽。

由于咱们兄弟姐妹都能自力更生，爸爸妈妈总算卸下重担，称得上安度晚年。乐乐的到来，朴实便是跟爸爸妈妈做个伴，逗个趣算了，看家护院的职责谈不上。它每天吃饱了，或许出去遛个弯，或许眯一瞬间，或许轰只鸡，或许撵个猫，特清闲。

别看跟乐乐触摸的时机不多，乐乐却很通灵，很温情。

每次回家，一下车，它就不偏不倚，正好站在你脚边，然后绕车一圈，等所有人都下车了，它掉头第一个跑进家门口，像个传递喜讯的小兵，又像个好客的孩子，欢欣鼓舞，欢欣鼓舞。听母亲说，不仅如此，乐乐还能很远就辨别出咱们兄弟姐妹的轿车声，老早就跑到村外去迎候，回回错不了。通过调查，果真如此：咱们的车刚到村口，它就雀跃着飞驰来了，才到车前，又旋即掉头回跑，似乎惧怕被人抢了头功，蹭蹭的。

欢迎归欢迎，乐乐很有尺度。

它从不像其他狗相同，亲近起来又抱腿，又咬裤脚。它仅仅不停地摇着尾巴，或跟在脚边，或前头领路，不时昂首望望你，一脸厚意而不做作。

乐乐也很懂规则。

不管何时，它都清楚自己的势力范围，从不恃宠而骄，乱撞屋内；它也不容易乱叫，惑乱人心。

乐乐多么有情、有义、有涵养！

却是有一回，乐乐很不像话，很失风姿。

那次回家，它仍然不失礼节地早早等候。咱们下车后，决议绕村子逛逛。按常规，乐乐会鞍前马后的随行。这次奇了怪，咱们朝南，它却朝北，箭相同跑去，义无反顾，不管怎样叫喊，它头也不回一个。直到正午，仍不见它回家。儿子很疑惑，找出去探个终究。一瞬间，儿子回家，悻悻地说：“乐乐重色轻友。”

日子像流水相同静静流动，乐乐遇上了一次事端：在街上游玩时，不小心被轿车压断了尾巴。回家见到它，它后两条腿不能站直，简直匍匐在地上，全身毛发乱蓬蓬的，顺着眼，不看人，一脸沧桑瘦弱。听母亲说，刚开始几天，痛苦使它夜不能寐，终晚在宅院里匍匐，呜呜地叫。咱们很忧虑它能否闯过这一关，但乐乐很坚强，打了几针，吃了几片药，它居然挺过来了，仅仅从那以后，它不能再用尾巴表明问好和欢欣，尾巴不听使唤了，软软地垂着。

日子越来越好，兄弟姐妹凑钱买了高楼，爸爸妈妈搬进城里。乐乐没能进城，它留在了老家。这样，乐乐吃饭成了问题。只要父亲隔三岔五回家给它预备几天的餐饭，它饱一顿饥一顿。也或许，老公上下班途中，绕道给它送饭，乐乐的日子质量大不如早年了。有一回我小鸡肚肠向老公诉苦：“人都顾不上，还有功夫喂狗？在你眼里，老婆儿子还不如那条狗有重量”老公凶巴巴的说：“连只小狗你也吃醋！”

听老公说，每次，老公回家喂它，一开门，它就跑出来，跑一会停下，不远不近地看着老公，怎样唤也不接近。老公拿好吃的诱惑它，它不为所动，坚持不懈，拒不接近，拒不回家。多半是它惧怕老公喂完它就走，把它自己锁在家里，所以，它跟老公兜圈圈，老公拿它没办法。

前不久，母亲病重逝世，全家回村处理后事。依照咱们的习俗，工事三天，咱们为母亲送浆水，喊路。乐乐一路跟着，它低垂着尾巴，默默地，去一趟，来一趟，来一趟，去一趟，诲人不倦。偶然，它抬起头来，望一眼咱们，黑眼睛，水汪汪的。

处理完后事，咱们要回城了。乐乐跟到车边，站定，望着。轿车发起，掉头向城。它让一让，站定，望着。轿车开起来，它跑起来，跟着。

我问嫂子说：“为什么还不把它送人呢，孤零零的，家里没什么好偷。”嫂子说：“送了，送给前村舅舅家，送几回，它跑回几回，送不下，后来就不送了。”我说：“送远点儿，它跑不回来。”嫂子说：“它老了，没人乐意要了。”

乐乐老了。有一天，咱们也会老。

那晚，夜黑风高，风呼呼地刮，树叶刷刷啦啦地落下来。

安淑华，临朐六中语文教师，喜爱听人弹琴歌唱、讲故事，喜爱爬山。喜爱全全国的小朋友，不管男女、美丑与胖瘦；崇拜科学家和艺术家。